I run into you, in a nice spring morning.
春天的太阳总是很好。
慢悠悠地走在难得的阳光下,卡妙莫名其妙地觉得颇为不爽。
随手把手里拿的苹果抛弃再接住,走在通往露天洗手池的路上,脑子在暖融融得有点过分的太阳底下变得空荡荡。
“砰!”
“啪!”
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高速掠过,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视野里的建筑迅速地消失着,代之以高速放大的水泥路面的灰色。当卡妙处于半融化状态的脑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自己和地面之间仅剩的那几厘米也已经不存在了……
于是,第二次撞击在所难免。
从被太阳晒到温暖的地面上抬起头,卡妙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刚刚完成上抛运动的苹果完成了自由落体,骨碌碌地滚到他的鼻子前……
然后,有个冒冒失失的声音突兀地在头顶响起:
“你没事吧?”
因为太阳而积累的不爽好像已经准备来个大爆发了。
脱力地垂下头,下一秒猛地撑起身,火红色的长发划出半条弧线——
“……!”
本来是想大声冲那个罪魁祸首怒吼的,可是看到那张标致到人神共愤的脸之后,酝酿了半天的怨气都吞回肚子里。
直到许多年以后,卡妙的记忆里,仍无数次地闪现过那个春天烦躁的午后,和占据了整个视野的金色。戏剧的相遇,猜不中的结局。
卡妙是太过安静的人,安静却自由,自由却静默得几近死气沉沉,矛盾得自己也觉得无奈。
学校是喧闹而混乱的世界,但是象牙塔里条条框框却是必然存在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上。
卡妙从来就不适合那个世界,毋庸置疑。
于是想逃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蜷缩起来。
有那么一间公寓等待出租:两室一厅,坐北朝南,交通便利,设施齐全。
于是在那间等待出租的屋子里,第二次遇到,那个春天的午后,匆匆跑过的金发的陌生人。
这一次卡妙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米罗。
于是生活在一处,从此以后。
We are together, somehow.
人挨人的教室,找不到的座位,瓶子里的白花,喧哗的夜晚,喝不完的酒,苦的咖啡,床单上的烟灰。
回想起已经过去的日子,却想不起曾经经历过什么,脑海里余下的都是零散的片断,拼不成一幅完整的画。
日子仿佛曾经是灰的,日复一日,堕落得仿佛明天就要回归虚无。
就在那一片灰蒙蒙的空虚里,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
已经记不得从哪一天,哪件事开始,就有“爱”这样一种植物无声地蔓延。
残缺的记忆里,到处都有金的发、蓝的眼,温暖得好像阳光和青空。
曾经花很多年习惯了寂寞,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虐式地咀嚼孤单。
那是疼痛的美。
可是啊,一旦离开了寂寞,就加倍的害怕回到孤单一人。
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一旦说出来,就再回不到从前。
如果他的温柔不是爱,自己就一无所有。
执拗地只想抓住身边的温柔,自私地挥霍着米罗给的温柔。
太过恐惧,如果失去,不敢想象。
于是沉默,沉默地慢慢磨灭爱情。
无数次想要问那么一个问题,我们究竟算是对方的谁?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
不知。
即使米罗有一天有了恋人,他也从来没提过要从那里搬走。
某一天旁敲侧击地问起来时,卡妙几乎流泪。
“我走了,卡妙你绝对会寂寞。”
某一天,曾和米罗的朋友难得地聚在一起。
卡妙窝在旁边的沙发里恹恹欲睡。
朦朦胧胧里,突然就听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
“米罗!那岂不就是卡妙这样的了?!”
猛然惊醒,一时间反应不过发生了什么。
是谁的声音听上去那么一惊一乍的?
懒得想。
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理想的恋人”。
于是彻底清醒。
那时,米罗的恋人叫加隆,那是一个和他惊人地相似,又完全不同的男人。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米罗,你是说我们还有机会么?
米罗的笑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轻松。
“我们太熟悉了,所以当然不可能。”
卡妙觉得自己的心向下沉了一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此残忍。
这是什么理由,难道那一道坎,一次错过了迈过的机会就从此判了死刑?
“假如再早一点,没准真的可能了,但是现在……”
残忍的语言益发残忍。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见
米罗,你从来不曾了解我。
或者说,是你对我太过了解,知道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报复我从来不肯响应你的温柔?
只能微笑,一直一直笑而不语。
因为假如开口,那声音一定颤抖得凄恻。
三年时间,我们太熟悉,太熟悉,熟悉到我不知道你是我的谁,我又算得上你的谁。
Vanishing vision
冰箱里丢着的黄瓜和西红柿已经开始脱水,有气无力地趴在放进去时的原位。苹果和马铃薯一样扭曲而覆盖着褶皱。
这是一个关于习惯的问题。
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卡妙习惯了三餐不定,懒懒的坐在桌边不肯动,胃一丝一丝地抽痛着抽痛着直到痛得麻木。
七八年的习惯。
米罗曾经一遍一遍地说阿卡你要按时吃东西按时吃东西一定一定要按时吃,哪怕只吃黄瓜苹果西红柿。
米罗每天每天都端着托盘把水果蔬菜送在桌边,各式各样的只要伸伸左手就拿得到。
两个人一起站在超市货架前边总会伸手拿起那些红的绿的蔬菜水果,然后囤积在冰箱冷藏室里等着被米罗装上托盘端到卡妙左手边。
这几乎已经是新的习惯。
一个习惯覆盖了另一个,交缠并且暧昧着。
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卡妙经常漫不经心地穿行在超市的货架中间,回过神来时已经又站在那许多的红红绿绿之前伸出手去,触到那些还微微带着冷气的表面时,才猛然记起,会把托盘放在自己左手边的人并不在身边。
于是停顿一下,继续拿起照例的那一些,黄瓜、番茄,还有苹果。
只为纪念,或许。
还是,因为习惯?
你要按时吃东西按时吃东西一定一定要按时吃,哪怕只吃黄瓜苹果西红柿。
那句话还是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他啰里啰唆地说过那么多次。
当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时,思维就天马行空地跳跃起来。
努力地想着过去的日子,记忆里却只有残破的片断。
片断里不管多么温柔的眼神,多么幸福的日子,都填不满心里的空。
恍惚就像做了一个梦,不管是幸福的还是悲伤的,醒来时拼命地想要记起,却只发现记得的只是越来越零散的几个画面。
米罗米罗米罗,还是那个问题,你究竟算是我的谁?
难道只是夏天午后闭了眼睛,于是有了那么一个漫长的幸福的纠结的梦?
仿佛,你只是我梦里的幻影,睁开眼睛世界依旧,谁也不是谁的谁。
E.N.D. and endless…
写在后面的话,本来想写的是一个长篇,但已经无能为力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胃疼是写不出好文的。这是真理。
写于考宪法以后的胃疼之夜,凌晨三点半。
思维一直是在发疯似的跳跃,这不是我的错,我是真的真的胃疼……